“不多,”虞漫皱眉,直摇头,掰了掰手指,“精打细算,就剩我一个人了,”她醉了,大抵此时问她什么,他都会如数说出。

    唐奂的笑意依旧,对虞漫所说的话并没有多大的惊讶,只是满眼的笑意后逐渐生出了怜惜,恐怕他自己也并不能分清此时的自己是醉是醒,盼着能醉了,大脑却是醒着,若说是醒着,可他的心又醉了。

    周围喧闹,大家都在喝酒吃菜,并没有人注意他们的谈话。

    虞漫努力撑开自己几乎粘在一起的眼皮,“那阿奂的家人呢?”

    唐奂苦笑,“我有好多家人,可他们每个人都巴不得我回不去。”

    堂下之人众多,他们浅笑,明明见到他并不开心,却还要装出一副开心的模样,他们的嘴脸让他觉得恶心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便这样大醉下去,不用思索烦恼与痛苦,已是最好。

    想着,唐奂猛灌自己一口酒。话说出口,他便觉得舒服了许多了,许久,都没有这么舒心了。

    翌日,宰相府书房中,一个小厮着急忙慌地跑进来。

    “老爷,陵州城的信件已经到宫门口了。”他喘着气,话说的断断续续的。

    段谋还是清楚地听到自己想听到的消息,他当即放下手中的笔,整理整理自己的官袍,抱着官帽就准备出门。

    “备马,进宫。”

    皇宫,段谋走进御书房,远远就看到慕南王正站在堂下。

    “参见陛下,”段谋跪地行礼。

    “段相请起。”

    段谋问:“陛下,敢问虞将军那边可有什么消息?”

    “正好段相与皇叔都在,虞爱卿的信件刚到,”说着,小皇帝命人拆开了信,他拿在手中仔细看着。

    慢慢他的眼中浮现了欣喜,略显激动。

    “虞爱卿说那北狄人已被尽数赶出,此战大捷,这虞爱卿果真是英勇善战,没让朕失望,”父皇留下的江山最终还是保全了,这虞漫果真出色。

    听了小皇帝的话,段谋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。

    萧俨的目光浅浅扫过段谋微微松了口气的脸上,而段谋并没有察觉。

    “虞爱卿上奏,陵州城百废待兴,需要物资以及人才,派位郡守过去,此事就交给丞相你安排。”

    “是,陛下。”

    清晨,虞漫酒醉醒来,一动他便感到脑袋传来的疼痛,他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,用力敲了敲脑壳,怎么也想不起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,只知道喝了一碗接一碗的酒,他贪杯了。

    虞漫起身打开了房门,却发现唐奂的屋子空着,已经有人在打扫,忍不住上前询问:“那位唐公子呢?”

    那人微微欠身行礼,“回将军,唐公子他一早就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走了?”虞漫有些惊讶,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。

    片刻间,她扯开嘴角,摇了摇头,意识到他们不过萍水相逢罢了。

    “将军,这个是唐公子他让小人交给你的。”

    一份信送到了他的面前,虞漫接过打开,纸上几个飘逸的大字,就和他那人一样,耳边似乎传来他的声音:

    “有缘相见,后会有期。”

    西都街上,虞漫带领着军队骑着马从中踏过。

    街上好生热闹,聚满了人,都是来一睹这位虞将军的风采的。

    虞漫他们还未入京,陵州城大捷的消息却早已在西京城内传开了。

    也有消息闭塞的,看着行驶在最前面的虞漫,疑惑地询问身旁的人:“那是谁?”

    “你不知道那是谁吗?”

    “那是虞将军,这次陵州城战役便是他领兵出战的。”

    “他看上去还很年轻啊。”微微惊讶的语气。

    “可不是吗,才十几岁。”

    “此前朝堂上还有好多官员争论他何以统领整个西都尉,如今就是最好的证明了,”

    “是呀。”

    一场简单的闲聊,虞漫的身上又多了几个赞许的目光。

    民声嘈杂,皆是感叹虞漫少年英勇,也有感叹要是能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,那该多好呀。

    少年清俊潇洒,意气风发,年轻的姑娘瞧了一眼,便羞红了脸。

    虞漫身穿盔甲迈步在大殿上,迎着文武百官的目光,他高昂着头,嘴角咧开一抹笑容,身上是毫不掩饰的少年意气,直至走到最前面,萧俨和段谋都在。

    “参加陛下,”虞漫单膝跪地行礼。

    “爱卿请起。”

    “虞爱卿此次大捷,有什么想要的,”小皇帝看到虞漫一些兴奋。

    虞漫回得坦荡,将问题又抛给了小皇帝,“蒙陛下厚恩,臣想不出,一切由陛下做主。”

    “那好,赐黄金万两,正式统领西都尉,赐良宅一栋,你暂且可以住在相府,待何时需要了再住进新宅也不迟。”小皇帝的声音清脆,响彻整个大殿。

    殿下文武百官们面面相觑,如此殊荣,当真是多年未见。

    “谢皇上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
    “退朝。”

    随着小皇帝一声令下,众臣陆续转身退去。

    虞漫转身忽然对上了萧俨的双眸,他的眼睛淡漠如常,看的她起汗毛。

    “阿漫,跟我回府,”段谋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。

    一路上段谋都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虞漫试探性地叫了一声:“段叔?”

    她怎么总有一种做错事的感觉。

    段谋犹豫了很长时间,最后叹了口气,只说道:“罢了,你平安回来就好。”

    马车一停,虞漫匆匆下了车,果真看到了在门外等待的段商衡。

    “阿衡。”

    “阿漫,你怎么样?有没有哪里受伤,”段商衡四下打量着虞漫。

    “我没事,只是感觉有点累了,”虞漫疲惫的笑着。

    “那我让小璎给你放水沐浴,”段商衡拉着虞漫便要进屋,才想起了马车上的父亲。

    “父亲,我带阿漫先回屋了。”

    段谋从马车出来,看着两个孩子露出了如沐春风的笑容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虞漫站在陵州城外的大地上,她披着铠甲,手中握着长剑,地上尸横遍野,而她的周围空无一人。

    苍凉之意遍布全身,血水从她的脚底下流过,狂风呼啸,伴随着万魂的哀嚎。

    可是一切不是已经结束了吗?

    她扶头跪倒在地上,身体止不住地在颤抖,怎么会这样?

    忽然躺在她对面的尸体变成了王二的脸,还有扶光,还有许许多多的西都尉,她惊得向后退。

    不,她想要叫出来,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,渐渐地她绝望的闭上了双眼,雨水降落,滴在她的脸上。

    再睁眼,已是在暗黑潮湿的地牢里,她被绑在一张木板上,眼前是一袋水,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眉心。

    这是……水穿刑,她犯了什么事?

    “虞漫,行不配职,任意妄为,出战陵州全军覆没。”

    萧俨冰冷的声音从暗处传来,但不见人影。

    全军覆没?不对呀,她明明记得是赢了,一字一句,砸在了她的心上。

    滴落在眉心的水一点点消磨着她的意志,她根本无法思考。

    逐渐这个空间里便又只剩下她一人,还有清晰的水滴声,如鬼魅般缠绕在她身边。

    虞漫从床上惊醒,四下看去,是宰相府的房间,她大口的喘着气,额角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细汗,好似重见光明的俘虏,她抬手,下意识地用中指摩挲着额角的伤口。

    她从未见过那么多尸体,第一次带兵出征,又是将破的陵州,纵使她有十足的把握,她也不得不承认,与乌洛兰布尔正面对抗时,她确实是怕了,而慕南王……

    虞漫侧过身,将身子蜷缩在一起,想再继续睡,却怎么也睡不着了。

    一早,段商衡派人送来了早饭,一笼包子,还有一碗清粥。

    虞漫拖着身体坐到桌前,给自己倒了杯茶。

    段商衡看着虞漫稍显疲惫的脸庞,皱眉问:“你睡的不好?”

    “做了个梦,”虞漫不敢仔细回想那个梦。

    “这次回来,就好好休息吧,”段商衡温柔注视着虞漫,用手将虞漫耳边散出来的鬓发拨到耳后。

    虞漫喝了口茶,“阿衡,你可知道水穿刑?”

    段商衡微微一顿,“你问这做甚?”

    “好奇罢了,”虞漫将杯中的茶水饮尽。

    “对于水穿刑,我知道的不多,那一般都是用来审讯犯人的,除非叛国者,用的了那个刑罚的大都是他国的间谍,”段商衡严肃地看着虞漫,“王爷奉旨监国,心深似海,还是不要妄自揣测他的想法,”

    如今的南梁,众多人选择了沉默,他们惧怕强权,即便知道他在做些什么,朝臣中也无人敢站出来指证。

    用完早饭后,虞漫便坐于书桌前,写下了入朝的第一封奏折,

    内容如下:慕南王私自铸造兵器,意图不轨,望陛下警戒。

    下朝后,虞漫与几位大臣闲聊着往宫门口走去,路过一个石桥时,河边一个身着靛蓝色长袍的少年大步的迈着,他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小银冠,后面一个身着淡粉色华服女子紧紧跟着。

    那女子淡粉色华衣裹身,外披白色纱衣,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,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,

    虞漫问:“那位是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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